吃完饭,闲聊着喝完两壶茶水,几人方才起身,各自回屋。
常思过回自己房间,加紧修炼,以便恢复一些损耗的气息、精神,明天去见脾气古怪的老教头,争取能留下好印象。
乌沫帮着青芽收缀完厨房,净了手,今晚没在东厢房与青芽学做女红绣花。
她早早回去自己房间,关好门窗,点亮蜡烛,从腰间锦袋内取出一卷黄布,把黄布打开,里面有三张两指宽三寸长的泥黄色纸条,上面鬼画符一样写着墨线牵连的复杂符号。
小丫头抽出一张,小心收好其它黄纸,苦着小脸,试了几次才狠心咬破右手指尖皮肤。
螺纹上沁出一点殷红,她赶紧把食指摁在泥黄色纸条上端。
鲜血丝丝渗入黄纸,纸上符文有微弱光华闪烁。
小丫头赶紧对着纸条低声念叨:
“师父诶,有人欺负你徒弟,用一抹青下毒暗害你徒弟,差点毒死你唯一的宝贝徒弟。听说是什么残夜的练气士杀手,师父你不是说练气士不得为祸山下四国,他怎么跑出来了?今天还带来好几个杀手,在四荒城街道与黑哥哥打了一架,是个很坏很坏的坏蛋诶,师父你肯定会帮徒弟出气……”
还没有说完,纸条陡然化作一道微弱流光,似无形之物,穿透上方屋顶,往黑夜中的西南方向消逝。
乌沫呆滞片刻,看着空空如也手心,不满地跺脚嘀咕:“还没说完啊,这什么破传音符,跑得也太快了?”
观武殿侧殿内,烛火通明。
莫策和方进正对着墙上悬挂的堪舆图,低声商议事情,两人突然同时抬头,看向上空,有一道不加收敛的符光在夜空中一闪而过。
默然探查片刻,方进与莫策大致确定符光发出方位,相视一笑。
是常思过所在的住处!
那小子果然与山上人有密切联系。
第二日下午未时一刻,方进亲自送来兽狱令,还带来一本封面旧黄的残破古籍,接上常思过往城南的演武殿走。
常思过提了一坛好酒,空着双手向人请教他觉得不太好。
演武殿就在城内校场边上,常思过来过好些次,与老易探讨试射琢磨箭技。
从来没想到演武殿内擦拭器械洒扫的残疾老头,还真是扫地僧一样的存在。
那老头不理人倒是真的。
“老范。”
将军招呼一声,对站起来身形异常高大的花白头发老头,很直接道:“这是常思过,他是靠修炼伏虎劲觉醒的真元,你看看他怎样?”
花白头发老人面对将军,脸上也没多出半分讨好的笑,只点了点头。
老教头看向高大魁梧的黑脸汉子,上下打量一番,就像是打量架子上的刀枪哪里没有擦拭干净,目光挑剔,半响才道:“打一套伏虎劲我看看。”
常思过见老头不近人情的做派,没敢把酒坛递上,而是把酒坛放地上,又摘了腰间刀鞘放下,抱拳起手式后,一拳一脚,慢慢展示他对伏虎劲的理解。
他没敢施展老道传授的感悟,那太惊世骇俗。
一套初浅拳法波澜不惊打完,老头眼中有了光亮,伸出完好粗壮的左手,道:“我们对一拳。”
常思过看向一旁的将军,老人残疾了右手,袖管空空的,他看不透老人的修为,有些拿不准用多大力气对这一拳,对少了自己吃亏,还叫人瞧不起。
“用全力,别和老范客气。”
方进以前见过常思过打拳,这次与四个多月前相比,伏虎劲打得更见功力。
他知道就凭这一点,已经骚到老范的痒处。
常思过便不客气,吸一口气,衣袍无风自动,拧腰半旋身,右手一拳狠狠砸去。
“砰”,老人用左拳接下,纹丝不动。
常思过连退三步,地面铺着的青砖“咔嚓”碎裂好几块,才稳住身体。
身材高大老人打量一眼面不红气不喘的黑脸汉,点头道:“可以。”
方进笑着拍了拍小家伙肩头,给了一个你小子好好享受的眼神,又与老人交代几句,径直离开,一点都不担心常思过在这座空旷没几个人的大殿内,会否遭到杀手暗算。
常思过没想到这般顺利,忙拿起刀鞘和酒坛,跟着老人往右边偏殿走。
推开沉重的偏殿大门,汗臭味混合热浪扑鼻。
里面光线昏暗,数十个穿着单薄戎服的精壮士卒在练拳,一板一眼,蹲着马步,左右手交替往身前挥拳,嘿哈大吼,汗透全身。
偏殿内有一个左脚有些跛的中年汉子,手中拿着细竹竿做教鞭在转悠,不时挥动竹竿敲打动作稍有走样的士卒手、背、胸、腿等部位,口中更是污言秽语片刻没有闲着。
“没吃饭吗?叫得小娘们一样有气无力,老子听不到。”
“叫你小子翘屁股,你屁股是比娘们的好看还是挺翘?给老子把身体绷直了,用力打拳!再翘屁股,下次脱了裤子到前面去给大家伙做示范,丑不死你。”
“力由根发,阴松阳紧,力要通,劲要透。你小子晃个什么鬼?老子天天念叨,是你耳朵聋,还是把老子教的东西转背还给了你师娘老子那黄脸婆娘还是咋的?啊!”
见得老人进来,跛脚汉子也没停手,竹竿啪啪抽打,对老人身后跟着的常思过咧嘴笑笑,算是打过招呼。
常思过回以微笑,心中大汗一把,他独自摸索真元力和身法那会,姿势才叫难看,屁股翘得比大马猴好不多少,后来还是宋牧帮他纠正过来。
他扫了一圈,这些训练的士卒都还没有觉醒真元,应该是军中炼体士的后备苗子。
跟着老人穿到偏殿后面的过道,有浓郁的药味传来。
推开一间宽敞的房间,老人指了指,“这间练功房,给你使用,你回去再调养两天,把身体复原,气血养足。十三日早上卯时四刻,到这里接受训练。这里一张药方,你去勤务楼找老于,老于知道怎么弄,先照着准备十份,让他们送来演武殿后殿甲三练功房。”
常思过把酒坛放下,接过方子,目光从左上扫到右下,定在末尾一行字,“蚀骨液二钱为药引”,也就停顿一息,收起药方纸条,问道:“范老,除了药物,还需要准备其它东西吗?”比如解毒药物什么的。
蚀骨液可是地地道道的毒药,当初在浅翠峰顶暗算蛮虎,就是这玩意,他印象深刻。
不知二钱蚀骨液吃进肚子,他是否会活蹦乱跳?
如果用来泡澡,估计也不好受。
老人突然古怪一笑:“怕了?怕了就不用再来。”
常思过拱手行了一礼,没有再说,出门往外走。
他继承的这具身体,彪悍到骨子里就没有怕字,只是出于谨慎考虑。
现在残夜正找他麻烦,他不想把自己搞得虚弱不堪,甚至失去战力,到时真个有突发状况,他没力气应对那样可不好。
再次经过汗臭熏天偏殿,跛脚汉子挥了挥竹竿,放过汗流浃背的士卒。
士卒们如蒙大赦,一个个哎呀叫唤,不愿动弹半分。
“老子说过多少遍,趁着休息时间,气血激荡之际赶紧行功,恢复得快,而且很可能走狗屎运一举找到那口藏在身体内的真元气,后半辈子都有着落了,怎么就是不听呢?昂!”
跛脚教头挥动竹竿,骂骂咧咧驱使士卒们行功,待常思过走近,把教鞭往墙角一扔,笑嘻嘻问道:“兄弟面生啊?贵姓大名?”
“不敢,小姓常,名思过,还没请教老兄怎么称呼?”
“常……思过。”
跛脚教头肃然起敬,拱手道:“失敬失敬,常兄弟鼎鼎大名啊,难怪范老头会收下你。我姓付,贱名晋,有时间,一起喝个酒?”
这都是爷们间拉近关系的客套。
常思过回礼,“付教头客气,找时间咱们去北云楼喝酒,我请!”
“常兄弟爽快,就这样说定。”
两人闲聊几句,常思过告辞离去,走出演武殿大门,外面两名修者上前,出示令牌,言明是方将军派遣他们来护送常先生在城内行走。
常思过认得二人,是方将军公房外间值守的两名扈从。
没有客气推脱,带着二人,先跑一趟检伤舍。
找到庄药师,请他把关看过药方,确认范老教头给的是一副比较猛烈的淬体药浴方子,下药很重,但还不至于泡出大问题。
庄药师建议他感觉身体吃不消时候,随时可以中断。
常思过放心了,又转去勤务楼三楼,找到打了几次交道的于老。
出示方子,把要求讲清楚,按每份药材十枚白玉币的价格,交纳一枚青玉币,定购十份,与于老笑谈几句,离开勤务楼回到自己住处,打发两名修者回去。
他上次托勤务楼从北枫府城后勤署购买的药物,只采购到四份焰炎淬体液,三颗疾补丹,府城供奉分堂的某个炼药师,不愿再费事炼制,后勤署店铺已经没有存货。
常思过正还发愁他用药物淬炼了两条腿以及部分身躯,其余部分难道剩着?
是以他一直没有使用焰炎淬体液,既然范教头很受将军大人推崇,那么,便先试试那猛烈方子的效果。
他手头的焰炎淬体液,暂且留着,以备不时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