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华雷斯市郊,太阳偏西。
黄沙漫漫的高原戈壁上极为干旱,地面只有些枯草在随风摇晃。
周青峰还是没找到合适的头巾布,依旧裹着那条不知哪来的窗帘。他这模样真有几分恐怖分子的气质——倒不是凶悍,而是因陋就简。
“还有半小时。”
看看表,周青峰将几十个雪糕筒放在四十五号公路上,拦住过往车辆,同时也作为地面指示标志。
从城内方向开过来一辆货车。司机看到拦路的雪糕筒,从驾驶室探出头,挥舞着拳头,用西班牙语破口大骂。
突突突......一梭子子弹射向天空。
货车司机二话不说,立马掉头跑路,屁都不多放一个。
开车的老墨和桑德拉也裹着个头巾,站在持枪的周青峰后头。对这等蛮横行为,上了贼船的父女俩相视无语,没话可说。
考虑到马上就要天黑,周青峰担心运输机能不能准点到?毕竟拉美地区的风俗就是懒散,说六点聚会,你九点去说不定还是第一个到的。
天要是一黑,这公路上没有辅助起降设施,降落就跟坠毁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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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青峰一直在看表,很是忧虑。
“维克多,飞机来了。”法蒂妮在老墨的车内守着海事卫星电话,忽而大声叫喊。
啥......?
居然提前了。
周青峰跑到卫星电话前,果然听到约定的联络呼号。
没多久,傍晚金灿灿的云层下出现一架运输机,绕着地面几十个雪糕筒组成的识别标志盘旋转圈。
周青峰抓着望远镜瞄了会,表情古怪地嘀咕道:“这飞机可真破呀,是从哪个坟场里拉出来的?”
飞来的是一架绿色军用涂装的运输机,不能算轻型,应该是中型。但涂装斑驳脱落,露出黄色底漆,甚至是机体本色。
这一看就是多年没有好好保养,将就凑合着用,非常具有亚非拉落后地区特色。
运输机盘旋两圈,一个猛子扎了下来,几乎要俯冲撞击公路。直到离地两三百米才重新拉平,放下起落架,带着强烈的气流从地面数人头顶呼啸冲过。
周青峰差点没被吓死,自己纵横天下都平平安安,别阴沟里翻船,死于一场空难。
但那架运输机还真就直愣愣地落在公路上,滑行差不多两公里才停下。
一行人乘坐老墨的出租车,急急忙忙地追了上去。
到了运输机跟前,只见尾舱门已经打开。有个不修边幅,带着满身机油味的大胡子坐在舱门边.......
吨吨吨.......
这家伙在喝酒。
不用靠近,离着老远就闻到浓烈的高度数伏特加味道。
周青峰挎着枪走过去。大胡子主动开口,用汉语向他问道:“你是维克多?”
“你会说汉语?”
“为了挣钱嘛,学点汉语算什么?不寒碜。”
大胡子的东北话说得可溜了,一个劲地冲周青峰笑。“你好像很惊讶,可实际上我比你还惊讶。居然有人在墨西哥搞出这么大事。”
说着,大胡子伸出几个手指搓动,乐呵呵道:“麻烦付一下尾款,可别让我白跑一趟。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太小气。”
周青峰抬头看了眼运输机,这不知是哪个鬼地方开来的‘安-12’。机况差得要死,早就该淘汰了。
可就这玩意,配个不着调不怕死的飞行员,居然在墨西哥胡乱地飞。
周青峰招招手,法蒂妮带着满满一袋美元现金过来,递了过去,“这飞机不用接受航空管制吗?”
“南美这片空域,只要躲开点美国人的军事基地,还能有什么航空管制?”大胡子打开袋子简单数了数,满意的点头道:“维克多,你很慷慨。”
“我从黑帮赌场抢的,来的容易。”周青峰很自觉地没问这神秘大胡子的身份,顶多关切一句,“你马上就要走吗?”
“是的。”大胡子开心地收了钱,拍拍手喊道:“来吧,我帮你卸货。”
大胡子身后站在几个全身被黑袍裹着的人,一直沉默不说话。直到要卸货,他们才站出来。
货物用铁索固定在机舱内,用塑料布盖着,非常稳固。
周青峰让老墨去帮忙,他则走向几个黑袍人,问道:“谁是尤素福?”
黑袍人中站出一个,用英语答道:“这里没有尤素福。”
周青峰听得瞪大眼睛,因为开口的是个女人声音。他试图看穿黑色罩袍下的面孔,却只能在面罩的孔洞下隐隐看到对方闪动的眼睛。
“法蒂妮。”周青峰后退两步,手握枪柄。他喊来绿绿姑娘,严肃地问道:“之前跟你联络的是谁?”
黑袍女人则上前半步,平淡说道:“别为难这孩子。尤素福是我父亲,但他已经死了。你付钱,我给你运来坦克并给你卖命。有什么不满的吗?”
法蒂妮对周青峰终究有些惧怕,见男人发火便忍不住微微发抖。周青峰则总觉着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黑袍女人反而越过周青峰,走到法蒂妮身边轻轻抱住对方,用阿拉伯语交流,仿佛在安慰似的。两人似乎有些交情。
其他黑袍人也坦然得很,或者说认命的很。默默地去拆解固定货物的锁扣,并将其打开。
周青峰关注的终究还是坦克,这是他接下来整个行动能否成功的关键。没有这玩意就只能赶紧逃跑,有多远溜多远。
是什么坦克呢?
是中东最普遍的T54变种吗?
不是。
是当年苏联大量出售的猴版T72吗?
也不是。
是美国人在中东大量倾销的‘巴顿’系列吗?
还不是。
难道是从狗大户家偷来的‘艾布拉姆斯’?
更没可能。
直到那块脏兮兮的塑料布拆开,周大爷两眼瞪直。他居然看到了......轮子?
等等……我要的是坦克啊!
有履带的那种。
给我弄个装甲车来搞什么鬼?
再等等......这装甲车上居然装了火炮,口径还不小。
可问题是这装甲车本身也太小了吧。
不是八轮,不是六轮,居然是四轮的。
这......小车驮大炮?
“这是什么?”周青峰又惊讶又不爽。他花了几十万美元,就到手一辆这玩意——‘豆丁战车’?
“法制的‘潘哈德’AML-90坦克。”黑袍女人答道。
“别开玩笑,这顶多算装甲车。甚至连装甲车都不算,它实在太小了,跟一辆吉普似的。”周大爷觉着自己被糊弄了。
可黑袍女人不以为然,沉声道:“它有炮。”
“这破车装甲多厚?摆明是薄皮大馅。撑死挡挡中口径步枪弹,大口径机枪弹都能把它打穿。”
黑袍女人还是冷着脸,倔强地答道:“它有炮。”
“这玩意有没有十吨重?我怀疑只有五吨。把它开出去,华雷斯的黑帮岂不得笑死?全世界的人都会来嘲讽老子的。”
黑袍女人终于忍不住,提高音量喊道:“听着,它有炮。整个华雷斯没有比它火力更强的。”
周青峰的‘坦克’终于到手了,但他很不满意。另一边的罗格和瘦子就更不满意了。
逗逼二人组乱窜了一整天,好不容易熬到天快黑,正躲在一家超市的送货车里。两人对面就坐在马可世,三个人彼此对望,一肚子话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对罗格和瘦子来说,今天的戏码太荒诞了。这种过于刺激的情节换富尔曼老头来,只怕得当场激动到嗝屁。
想想自己曾经面对十几个黑帮亡命徒的枪口,居然还能全须全尾地活下来,两人就一个劲地在赞美圣母,有种劫后的无力感。
马可世依旧铁青脸,心里也后怕得很。早知道会碰到这档子事,他就该安安稳稳的在纽瓦克过‘平静’的生活,压根不该来调查什么。
“你们的维克多当时应该就在附近,是他狙击了加西亚,并掩护了我们逃离。而现在......”
马可世顿了顿,他觉着华雷斯的局面已然失控,还是不趟眼前的浑水为好。
“你们得庆幸自己运气不错。开这辆送货车的是我朋友,他会被我们送到边境。过了格兰德河,我们就安全了。”
罗格和瘦子应了声,有气无力,没怎么说话。
马可世想开口问问‘维克多’到底是谁,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他现在只想离这两个逗逼远一点,再也不见到两人。
车子摇摇晃晃,约莫半小时后停下来。
车厢后门响起开启声,打开后才知外面已经天黑。但站在车厢外的却不是马可世的那位朋友,而是几名持枪军警。
“下来。”军警中站出一名军官,语调凶厉地喝道:“你们三个白痴的死期到了。”
咋回事?
车厢内三人再次呆滞——不是说好了要胜利大逃亡吗?怎么绕了一圈还是被捉?
三人面对枪口,动也不敢动,再没有之前狂霸拽酷吊炸天的架势。罗格和瘦子甚至哭丧脸,被押下时两条腿都是抖的。
“还好,是被警察抓住。”罗格还不忘安慰自己。
但马可世却目光如火地盯着军警后头,他的那位‘朋友’正跟一名高级警官交谈,见他瞪过来,目光闪躲。
瘦子敏锐注视到这点异常,很大声地问道:“怎么了?我们这是被出卖了吗?”
几名持枪军警过来搜身,顺带缴械。对面那名高级警官扭过头,不屑地嗤笑。说了句:“一千万美元的悬赏啊。谁能不动心?”
罗格气得嗷嗷直叫,扭住他的军警用枪托和警棍使劲朝他身上抽,三下两下就将他抽得浑身是血,倒地打滚。
马可世气的冷哼不已,却只能被对方拷住双手。
只有瘦子手势快,趁着罗格制造的动静吸引别人注意力,悄默默将一个电子信标丢在地上,盖进土里。
接下来就只能向上帝祈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