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哈尔的子民们,随风飘扬的是圣主成吉思汗的苏鲁锭,那骑着白马腰跨伊力特宝刀的英雄是林丹大汗之子、你们的主子阿布鼐。他回来了,肩负着振兴察哈尔的使命、带着战无不胜的大军打回来了。二十五年前,你们背叛祖先的荣光,丢下刀枪,跪在地上可耻地向清人跪地乞降,换来的是他们抢走你们的女人、财宝和牛羊以及无穷的羞辱和轻蔑,二十五年后,伱们还想再背叛一次吗?”白发苍苍的斯楞格对着察哈尔人的军阵大呼。
阿布鼐知道此刻自己必须做点什么,轻轻踢了踢跨下白驹,拔出伊力特宝刀,缓缓地驭马在军阵前行走,让察哈尔人注意自己。
“那是林丹大汗的贴身侍卫斯楞格”,有察哈尔老兵认出了斯楞格,激动得浑身颤抖,“这么说,对面骑白马跨宝刀的真的是咱们的少主子!像!像极了!眉梢眼角像极了林丹大汗!”
“楞着干什么?放箭,快放箭!”镶白旗参领特拉大怒,命令部下放箭。特拉,满语意为“勇敢的人”。他也的确勇敢,亲自弯弓射箭。可只有少数士兵听从他的号令,由于射程不足,稀稀疏疏的箭矢在阿布鼐的马前落下。
“传令镶黄旗,冲上去宰了那小子”,苏纳海不想让他们继续动摇己方的军心,下令攻击。
“勇士们,随我杀”,镶黄旗参领苏和泰想立功,带头朝前驰去。可只有几十骑依令随其前行,大多数人的马蹄都在原地打转。苏和泰很尴尬,进亦不是,退也不是。
“都统,今日军心动荡,不妨先回营寨,等军心稳定后再战”,镶黄旗副都统虎鲁克寨桑对苏纳海说。
“如何才能令军心稳定?”苏纳海苦着脸问。
“此事甚易,回营后咱们便说那位察哈尔王和苏鲁锭都是假的,是卫军编出来动摇咱们军心的诡计”,虎鲁克寨桑献策。
“虎鲁克寨桑,你若能助我稳定军心,我定上疏皇上,为你记一大功”,苏纳海大喜。
“呜~呜~呜~”号角声吹响,清军收兵回营。
“咦?敌人在做甚?为何不发一矢便撤退?”麦拉斯问阿布鼐。
“可能是清军赶路疲倦,想恢复体力后再战?”阿布鼐也不太清楚。
“既如此,咱们也回营”,麦拉斯下令。
见敌人撤退,卫军也回营,一场大战虎头蛇尾地结束。
虎鲁克寨桑回到自己的营帐,惊讶地发现塔什海、巴达西寨桑已在等候。
“大总官,今儿个我看得真切,护旗的是大汗(指林丹汗)的贴身侍卫斯楞格,虽然胡须白了,音容笑貌却一点儿没变。这么看来,今日驭马在阵前奔驰者,真的是大汗之子”,巴达西寨桑急道。
一句“大总官”令虎鲁克寨桑心神晃动。他原是林丹汗的右翼大总官,降清后大家都称其“副统领”,“大总官”这官职已经很少有人提了。
“衮楚克台吉(林丹汗的妹夫)曾给我写过信。娜木钟台吉降卫时的确怀有大汗的骨肉,那孩子名叫阿布鼐。那年轻人应该便是咱们的少主子阿布鼐无疑”,林丹汗时代的左翼大总官塔什海说道。
“嗯,少主子和衮楚克台吉在卫国那边过得如何?卫主待他们可好?”老谋深算的虎鲁克寨桑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看上去是关心阿布鼐和衮楚克,实际上是关心自己的未来。如果卫国能善待阿布鼐和衮楚克,必然能善待自己;相反,如果阿布鼐和衮楚克在卫国那边过得不好,自己等人降卫便未必是条好出路了。
“娜木钟可敦嫁给莲花汗后,莲花汗待其甚厚,封为皇贵妃,少主子也被封为察哈尔亲王,昆噶敖德斯尔授西域巡抚,班第达顾实授青海万户府土绵,阿南达顾实授漠北万户府土绵,衮楚克台吉授西域按察使,其他林丹汗旧臣在卫国皆得重用”,塔什海的声音平静,虎鲁克寨桑却听出他语气中的期待。
“塔什海安答,你为何对这些情况知道得如此清楚?”,蓦地,虎鲁克寨桑醒悟过来,认真地问。
“嗯,这个~”塔什海脸一红,索性把话挑明,“斯楞格给我来信了,若是我等肯降卫,大卫便封我等为都千户长,仍掌各旗事务,除了收税官和推官(司法官),其他官员可自行任命,报吏部备案。安答,这些年,咱们名义上为各旗旗主,可旗下所有官员由清廷任命,咱们一点实权都没有。如果降卫,这天便又成了咱们自己的天”。
“这么说,你们都想明白、打算降卫了?”虎鲁克寨桑沉声问。
“正是,请您领头带领我等降卫”,塔什海、巴达西寨桑齐声说。
“其他事都好说,当年林丹大汗兵败青海大草滩,咱们不得已降清,虽然是迫不得已,终究臣节有亏,少主子会不会怪罪我等?”虎鲁克寨桑又问了另一个担心的问题。
“大总官勿忧,请看此断箭”,巴达西寨桑激动地从袖中取出半截箭矢,“少主子折箭为誓,若我等愿降,他定既往不咎,与我等共享富贵,若违此誓,便如此箭”。
见到这枝断箭,虎鲁克寨桑彻底放下了心,缓缓说道“既如此,我明日便对苏纳海说军心已经稳定,可以大战,劝其在三日后与卫军决战。这几日,咱们一边和少主子联系,一边暗中联络忠于咱们的勇士,两军交战时突然倒戈。如何?”
“愿听您调遣”,塔什海、巴达西寨桑齐声领命。
“记住,这可是掉脑袋的事,不是绝对信任之人,万万不可联络!”虎鲁克寨桑厉喝道。
“是”,二人点头应是。
——
“你是说将士们已经相信阵前出现的林丹汗之子和那杆苏鲁锭大纛都是假的,军心已经稳住了?”苏纳海盯着虎鲁克寨桑问。
“禀都统,末将派人四处宣扬,林丹汗死时只有一个儿子,没听说过什么遗妇子;至于那杆大纛,早在当年青海大战时便损坏了,现在这杆是仿制的,这些都是卫军的诡计。将士们勉强相信,军心暂时稳定下来。只是~”虎鲁克寨桑欲言又止。
苏纳海心里一沉,追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末将恐怕时间长了,军心还会反复”,虎鲁克寨桑建议,“不如趁军心初定,与卫军约定,三日后决战”。
“嗯”,苏纳海想了想说道:“也只好如此,我这便派人向卫军下书,三日后决战”。